我踉蹌趔趄,疾步趨出,祇見屋外長巷迤邐、明燈熠耀,卻無半抹鬼影;霎時間頗有《禮
記》〈檀公〉中形容孔夫子:「今丘也,東西南北之人也。」的蒼茫踟躕之感。再回店中
,那美婦一仍笑靨相迎,可是怪狀又浮現了:先前那間「審容膝之易安」的閣中之閣居然
倏忽不見了;祇原先在我身後的闌干還在、梯間亦無異狀──唯闌干上所貼的一張想來具
有「雀舌」作用的紙條則已被人撕去。小室所在之處竟成了一片平曠的地板;環顧店中景
況,似乎又與前夜和大春同來時所見者並無一一致了。

這個小小的插曲應該不祇是身為伊賀忍者的駒正春特賣弄其「崩樓技」的身手而已罷?我
信步踱出,在寒風裏踽踽而行,越苦思窮究個中奧旨、越覺得此行隨緣而遇、隨遇即滅的
遭際一如《舊庵筆記》所謂「崩即崩耳」的境界。

或許伊賀忍術之特別注重「滅跡」手段自有其務實目的──比方說:今夜如果有人躡循而
至、拍下了駒正春與我密談的照片,如此一「崩」則顯象皆幻,又有什麼證據能指稱這密
談曾經眞地發生過呢?不過,對我而言,即使作這樣的推測亦屬妄想。在漫步回旅館的途
中,我幾度回頭,欲尋原路而返,再看一眼那小酒肆、再確認那閣中之閣是否完好如初─
─然而每一旋踵,便啞然失笑;說起來,正是「居一切時,不起妄念;于諸妄想,亦不息
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辨眞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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