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l Eressëa "The Lonely Isle"

這幾天的大雨，把屏東的好茶村給淹沒在土石之下
不知道舊好茶部落，在這次的災難裡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想大概也凶多吉少吧

十一年前，是才剛要升小三的年紀
父母花了很多錢讓我去參加人本辦的活動
正是到舊好茶部落探訪
我還記得那時年紀很小，應該是營隊裡最小的人了
每個人都對我很好
幫我背東西，我只有背自己的碗筷，還有一些小東西
其他的都有大哥哥大姐姐幫我背
我的隊輔還體諒我背不動睡袋
在山上跟我一起睡
(我還記得他是女生，他還真敢，雖然那時我才八歲)
那時人本還不像現在那麼討厭，也不那麼缺錢
隊上有廚子，也有專人背食物上山
食物都不用自己操心

我還記得在新好茶附近的攔砂壩裡抓小青蛙
結果割破手指
還記得部落的長老邱爸爸在舊部落的瀑布上一躍而下
溪旁都是小小的螃蟹

我還記得
在山上的那四天真是快樂
在年輕的頭目家
圍著營火看星星，數流星
睡在地板下埋著祖先的石版屋裡

我還記得
下了山之後就是颱風，結果朋友報的另外一梯上不了山了
那時還沖走了人

六年前，出於一樣的記憶，再度報名了這個活動
拉著冠庭阿亮鄰居還有妹妹一起去
人本在那時就已經變了好多
超收隊員，(似乎)為了錢多收了很多年紀很小的人(比八歲時的我大不了多少)
也沒有完善的登山計畫，沉重的食物都交給我們自己背
還沾沾自喜的弄了一個交換計畫
每個小隊抽籤抽不同類型的食物
計畫到山上交換食物，讓大家都有豐盛的食物吃
也沒有山青和廚子了，背上山和煮飯都要靠自己

但是背包的沉重，隊伍的龐大，路線的不良
使魯凱族人口中兩小時的路，全員到達整整花了將近八個小時
那幾個年紀小的，才剛上山不久就中暑
背包都分給比較年長的人背了(比我廢多了，我至少還走完全程)
上山之前還說一罐600CC的水足供飲用
根本不是那一回事，水早就喝完了，路卻感覺永遠走不完
而絕大部分的人如我，穿著普通的布鞋走難走的山路
我還記得我看見一條幾乎乾枯的小溪是多麼的快樂
就為了那一點點水

我還記得我的背包十三公斤重，穿的是新球鞋
那時也才十三歲，爸爸不讓我帶頭燈，但我的手電筒在新好茶時就壞了
在山上都只能靠別人
下山後鞋子變成舊鞋，鞋底幾乎都磨平了

我還記得上山的第一天
我們這隊雖然背包沉重，但背的都是鯖魚罐頭麵條一類的東西
晚餐很豐盛，但阿亮他們，有的只是奶茶粉，麥片粥一類
晚餐很悽涼
交換食物云云，因著各隊到達時間不一，大家又累又餓
根本沒人管他

那四天，天空都陰陰的，看不到星星，下山還下大雨
邱爸爸也老很多，不再有跳瀑布的壯志了
下山之後，同隊的女生馬上跟冠庭表白
那在山上的幾天雖然也很高興
但當下就已經沒有回憶中的美好
更不用說現在了

後來知道，舊好茶部落是個熱門的登山景點
但經過幾次颱風之後，要到那裡更不容易了
我再也沒去過那裡，直到最近看新聞知道好茶被土石淹沒

今天又看見中時論壇一個魯凱族人的投稿
他想必也是好茶人吧
我才知道原來當初為了遷居新部落，部落裡的人是多麼的辛苦
未曾見過海卻跑船，不曾下過山卻在平地當建築工人
甚至連頭目等級的貴族，也在大街上做低下的收垃圾檢破爛的工作
只為了那政府不補助的遷村費
那時的國民黨在各山區強制遷村，在原住民的心中，原來都是這樣的血淚
現在好不容易在新好茶也過了三十年，新好茶也不新了，祖靈們也漸漸安息了
他們卻又要擔憂家園不在

原住民的歷史真是斑斑血淚
自從荷蘭人經略台灣到國民黨撤退來台
一路被欺壓到現在，他們還是社會的邊緣人
像我這種養尊處優的人
真的沒有辦法想像幾百年來原住民生活的變遷
他們都是偉大，堅韌的民族啊